黄瓜
我小的时候,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分为两部分,一部分是父亲作为电焊工人赚取的工资,另一部分则是爷爷奶奶及母亲在家的务农所得。在我的印象中最累的部分是种菜,有黄瓜、西红柿、豆角、茄子、土豆、蒜苔等等,除了菜,春天还会种玉米,九月收获,十月种冬小麦,来年六月收获,收完小麦种大豆,大豆只需要三个月就会成熟。我曾经问过母亲,为什么我们要种菜?她说别的不会种,其实现在我懂了,因为产业总是按照范围聚集,我们村主要种菜,隔壁村主要种苹果,小姑她们村种油桃。
一根黄瓜从种子到结果要经历很多的步骤,最开始是育苗,育苗是在一块地不大的土地里面,用竹竿子和塑料膜制作一个大概一米宽、一米高、十米长的拱形保温仓。将种子撒下去,保持温度和湿度,晚上如果气温较低,奶奶会用草垫盖在塑料膜上保温,早上当太阳升起,则揭开草垫,中午需要从两侧打开保温仓通风,就这样,在奶奶的悉心呵护下,一到两个月,黄瓜苗就慢慢长好了。
在育苗的过程,爷爷会将正式栽种的土地翻好,撒上肥料。到了移栽的时间,这时候便会充分发挥村里人多力量大的特点,村里的女性集中起来,今天帮这家,明天帮那家,有时候奶奶和母亲一天也不着家,吃不上一顿饭,大家争分夺秒将苗栽到土里,生怕它枯萎,栽完之后需要浇少量的水。
随着小苗逐渐长大,这时候需要搭架子,让小苗沿着架子向上爬,爷爷会将竹子插入土地,间隔二十到三十厘米一根竹子,除了这些纵向插入土地的竹子,还有横向的,它们之间用绳子扎起来,像梯子。一天下来,爷爷经常是累的直不起腰,我则在这些竹子制作的“城堡”之间,来回奔跑玩耍。
黄瓜苗快速长大,离不开浇水,特别是夏天快到的时候,因为白天气温太高,浇水容易让苗因受激而死亡,因此只能在晚上浇水。到了晚上,全家带着手电,用水泵将水从地边的井里抽上来,沿着已经提前修好的渠流到地里,浇完水经常是三更半夜,他们回来时我早已进入梦乡。
时间推移,黄瓜终于开出黄色的小花,在小花的尾部,长出了一根只有约一厘米的小黄瓜,看着非常可爱。再过半个月,黄瓜就从小孩哥长成了青年,这时候爷爷会允许我采摘一个尝尝味道。采摘黄瓜不是硬拽下来,而是从黄瓜尾部轻轻一掐,黄瓜就在手里了。刚摘的黄瓜上面有细细的毛茸茸的刺,但一点也不会扎嘴,用水简单冲冲就可以吃,黄瓜本身就是脆的口感,特别是嫩黄瓜,吃起来很是过瘾。
再等十几天,黄瓜正式上市,到下午四五点,妈妈会骑着三轮车到地里摘黄瓜,夏天的四五点正值天热,黄瓜叶子刮在脸上非常难受,妈妈一手提着笼,一手采摘,摘满一笼就提出来放在三轮车上,整理好, 整理技巧则是弯的、小的放底下,直的、长的放上面,经常采摘结束已是天黑,才能回家吃饭。
第二天早上四点起床,骑着三轮车去县里的批发市场卖黄瓜,我跟着母亲去过几次,那时候村里还没有路灯,需要带着手电出门,到了批发市场,人声鼎沸,菜铺老板们都来选菜,如果看中我们的黄瓜,商量好价格,老板会让母亲把菜送到他的菜铺里,有时候两三筐黄瓜需要送到县城不同的菜铺,母亲则会拉着我和菜逐一去送。到了菜铺,需要卸车,黄瓜一筐有七八十斤重,母亲不愿累着我,自己来搬,很是辛苦。终于卖完了所有的菜,母亲早已饥肠辘辘,但为了省钱,不会在城里买饭,可能会顺路给我们买些水果、桃子、西瓜,回到家才吃饭。
农产品的价格与供需关系息息相关。我有印象那么几年,外来的黄瓜卖不动,也来到本地市场,低价挤压本地黄瓜,有时候卖了一早上,母亲仍旧没有卖掉黄瓜,则会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将剩下的黄瓜再拉回来。吃饭修整片刻,还需要去隔壁不种菜的村庄零卖,我和母亲、哥哥一起去过比较远的村卖菜。长大一些,我自己也单独去过,其中唯一需要我学习的是认识秤,一斤几两,算术我早已没有问题,母亲给我一点启动资金50元面额,去村子里买把塑料袋,再换些零钱,就出发了。从隔壁最近的村子开始,到了村庄里,我便喊:卖菜喽,黄瓜西红柿便宜菜喽。万事开头难,无论是他们好奇我是个小孩,还是被我的菜吸引,一旦有人开始挑选,慢慢地围上来的人会逐渐增多。我一边称秤、一边算账、一边给他们找钱,忙的不亦乐乎。有时候速度快,没过好几个村子就卖光了,我就光荣返程,一种源自内心的骄傲洋溢在我的脸上,回到家母亲则会奖励我一些零花钱。不过说实话,我自己有几次为了去网吧偷偷藏了几块钱。
就这样一年又一年,寒来暑往,我们家靠种菜补贴家用,父亲的工资则储蓄及其他开支,勤劳的爷爷奶奶、父亲母亲用双手撑起我们这个家。让我得以健康、快乐的成长,虽不富裕,却也充满温情,这是黄瓜的一生,也是我的珍贵回忆。